字斟句酌:斑青马填词版《我还年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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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ction 1

摆放好啤酒瓶

筑一座空心城墙

压扁换成 福泽谕吉

保卫夜里 温饱梦境

字斟句酌自伊始。

空酒罐筑成空心城墙,同时勾勒出虚实多重空洞破败景象:没有灵魂的客服小祥,没有酒的酒罐,破漏百出阻拦不住视线的易拉罐墙,已经徒有其表的原生家庭。跑一句题,破产小祥可以和隔壁gbc的孤儿rupa对照着看,这种在剧情层面没有退路的青春期角色在乐队番比较少见。

随后画风一转,空心城墙果然坍塌,但并非碎成一地废墟,而是在面状的压力之下规整地凝练成纸币,改换了情绪载体的本质而成为千篇一律的价值。这也正是水灵灵的丰川魅魔被生活重压碾去丰满血肉,只余一条宁折不弯脊梁骨的写照。此外,易拉罐墙碾作纸币的画面极具(街角魔族式的?仅就画风而言)动态,此种动态后面还会反复出现。

尽管纸币失去了特点,但其通用性反而可以用于供养特异性:需要现实资源,恐怕不仅仅是为了温饱,mujica能够成立的前提应该就是丰川家的祥子能够撬动足够的资源,能让新乐队直接登上如此宏大的舞台。我倾向于温饱一词并非修饰梦境,梦中应当有无边新月召见。

Section 2

地铁拥挤

事先逃离视线中心

我对怜悯 原来过敏

我还年轻 过剩坚硬

事先/视线谐音巧妙,但没有太多可分析之处,此处及后文十几处均按下不表。

逃离视线中心的缘由无非不想被认出拦下,被谁?无非是前队友。小祥坚忍锋锐却笨拙,不知道如何应对友人不平等的怜悯,受碍于剪不断理还乱的朴素善良与近乎剔骨还肉的尊严之间的矛盾。这矛盾正面无解,只有旁敲侧击以柔怀之缓缓化解,偏生此刻的小祥是断然做不到了。

然而,她真是此刻才惊觉自己原来过敏吗?如果换我来填,我会改成“十足过敏”或者“始终过敏”。

年轻一词在此第一次出现,祥子自称因年轻而过剩坚硬,实则恰恰相反:正是这份昂扬的斗志撑起了困境中的躯壳,溢出的行动力和活力让她看起来像个正常的年轻人。

Section 3

曾用一双手 穿梭拥挤琴键

命运张口 赶我随机应变

跌入出勤退勤的工位里

接通生活质询热线

键盘手练至十指自如穿梭,不知经过多少练习、承载过多少美好回忆,但在命运轻轻的一张口面前什么都不是,纵有再多努力到头来竟考验随机应变。

这里“跌”一字展现出猫和老鼠一般、动画体裁独有的动感,斑青马老师尽显炼字大爹风范;而我们知道猫和老鼠所经历的一切,对于真人都太残酷太残酷。

生活“质询”热线则是另一重残酷:客服的职业痛苦来源于千百万不同的顾客,归结不到一个具体来源,因为真正的来源是客服作为职业不得不承受情绪压力的抽象的原罪,并没有具体的化身(经理和老板除外,但是一来小祥的镜头里没有出现,二来小祥过剩的善良会驱动或者说pua自己吃下这一切,不需要一个显式存在的压迫者)。名为咨询实为质询,名为生活实为“商话”(方言,意近揍)或者执刑。我们至今仍不知道小祥为何破产,也许到了明年四月也不知道,但我们看见了命运如何对这个少女施压施暴。

Section 4

浸透这双手 将旧衣洗几遍

藏好伤口 讲究一袭体面

我维持着所有与无所有

不必求援不再许愿

尽管这大概是假药,但键盘手洗衣到皴裂的画面所蕴含的悲剧美实在太过经典,经典到我罔顾事实也要为之动容。

与此同时,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所有”的镜头落在店里的雅致瓷杯,“无所有”的镜头则落在素净旧衣祥子,尽管这可能仍然是假药,但面不改色预支明天的饭钱谈mujica生意的大胆与癫狂同样深得我心:这不是靠同情与怜悯求援,也不是向抛弃了自己的命运许愿,这是我凭自己的勇气和能力谈下的对等交易。

Section 5

如果自我点评

我承认太过锋利

拒绝关心 咀嚼算计

我还年轻 未老先病

这是互文吗?这不是:拒绝关心是拒绝友人掺杂有怜悯的援手,因为尊严不允许;咀嚼算计是舍弃求援和许愿之后,圣人小祥仅有的武器。组建mujica毕竟是大有花销的实业,小祥不仅不动用前乐队的人脉(睦在乐队前就熟识不算),还在事实上连风声都没有走漏到go团,必然是将手头的资源(包括团员在内)精心谋划的结果。应该说,关心和算计面向的是截然相反的两群人。

这也是小祥自嘲的点:一个还在高中的年轻人怎么就已经如此工于心计了呢?简直是病态的心理呀!然而正如传言中某精神病人的名言一样,病的不是小祥,至少不只是小祥;把她逼迫到这个地步的环境或者说命运才是病态的,何况这凄惨的故事听起来格外真实、格外现实。

Section 6

人们都说

要会自己放过自己

蜷缩生命 身心麻痹

我还年轻 我不愿意

斑青马说人们都说,我替他说小祥不说。然后再看看小祥的生活状态,已知生命是蜷缩的身躯大概是累麻了的,自然而然就转向心的嘶吼:我不愿意。可以说这一句不服输不甘心不愿意就是祥子线的整个内核(或者到目前为止的内核,毕竟mujica一定是围绕祥子的下一次转变)。

Section 7

和往事结仇 又怕未来太远

叛逆人偶 把台词反着念

每晚照镜子和软弱告别

又把自己杀死一点

结仇是单方面的说法,实际上谁都不恨谁,只是无颜面对时合理推脱的借口;怕未来远,只是眼下没法正视从前。人偶不是睦头人,而是屈从于心计(尽管是自己的心计,但若不能平等地以真面目见所有人,便是屈服)八面玲珑的自己。

祥子未尝不知道软弱就是善良与正直,是自己珍爱的特质,但为了mujica这样一头扭曲而美丽的利维坦的诞生,她选择掩埋自己。也许她也期望着有一天从坟头重新坐起一个被自己亲手埋葬的自己。

Section 8

忍几轮日落 忍到升起明月

谁在嘶吼 谁又只能呜咽

灯光将夜晚虚构成白天

将假面具构成加冕

很快、很快的段落!甚至比后面的登神长阶还快。

日出之前黎明最冷,日落月升之间至暗。mujica的新月亮起之前,祥子都一无所有:没有来处,没有去处,看不见现实的明天,看不见乐队的出路。明知心怀鬼胎也要签下喵梦作为鼓手,这和最初“一辈子乐队”的设想根本对立。

嘶吼和呜咽的都有祥子,但若以live的语境来讲,似乎mujica有初华嘶吼,mygo有灯呜咽?需要进一步考据。

灯光究竟是不是单指灯,还是也指初华?毕竟我们可以认为是灯的存在促成了c团的建立,而初华的存在使得小祥看到了mujica的可能性;与此同时,c团初建时的祥子还不知道现实的困境如同黑夜一样只能克服无法摆脱,而mujica创立伊始oblivionis就已经做好了觉悟:假面加冕如同空心城墙,一早注定终将只剩几页相簿诉说往日辉煌。

Section 9 – 10

谁的现在被困在过往

谁的冬天在倒数春光

谁在台下低着头找方向

谁伫立台上

谁的脸庞被镜头驯养

谁的价值被数字计量

谁的灵魂缺口那么像

都共享 时代的形状

soyo人都被困在过往,听不得春日影是寒冬大祥。逃离livehouse既是跌跌撞撞也是横冲直撞,伫立者一如当初模样。

不过说实话,我不赞成太执着于这里抒情段的字面义或者文字游戏:抒情段落的核心在于能够绕过理性考量的情绪冲击或者说感染力,只要配上乐句(和登神长阶蒙太奇)听得头皮发麻身体僵硬就是好的。

Section 11

鼓槌在咳嗽 贝斯正结着茧

吉他弹奏 忘掉哪个和弦

黑白分明是种古典的病

长在钢琴 骨髓里面

这回不是很快、很快的段落了,而是很厚、很厚的段落。

鼓槌敲击军鼓鼓边和鼓面的声音像不同的咳嗽声,贝斯手无论是C团的长崎素世还是传奇雇佣兵海玲都有悄然配合其他成员而不抢C位的习惯,两种乐器加一起则是经典的引领节奏却不受瞩目的组合。如果有一个吉他会忘记和弦,那一定是妄图僭越主音吉他的爱音。

这两句如果单独看,无非是巧用乐器和性格的双关,是一个普通的好;但它出现在登神长阶之后,想必不是巧合,因为丰川祥子逃离livehouse是整季唯一一段打了明亮灯光的长阶,从而意味着这四句是祥子逃离之后喘过气来的第一反应:你们不仅演奏春日影,还给这么菜的吉他打节奏?想当年我的键盘还在的时候……诶不对我怎么又在怀旧,这不可以,这不可以啊。

以我对乐器的粗浅认知,鼓的音色、调过音的吉他贝斯的音高都可以在一定范围里连续变化,但调完音的钢琴受发音原理限制,只能奏出有限数目的音高。与之相似地,我不知道祥子在自己的回忆和自我审判中有没有哀叹过性格里的生硬笨拙,但古典基础扎实的她想必常常因自己的一身傲骨而暗中自豪。

Section 12

失意者酗酒 流浪者爱失眠

你我他都 在和生活周旋

向上摸不到阳光的指尖

何不向下 触碰琴键

mujica团也太现实了吧。

然而其中唯一一个在现实中混得摸不到阳光的成员,恰恰是建队核心键盘手。

Section 13

苦来兮苦走 苦完该剩些甜

眼泪mygo 会比汗水更咸

我接受酸甜苦辣的召见

耐心吞咽 整个世界

苦来兮苦走,既天才又自然的表述。说来好笑,我见到苦来兮苦这个说法的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后面可以接苦走,并且以为大家用的时候都是这个意思……

稍显诡异的是,此处“会比”似乎太空、太软、太虚,与前文的骄傲决绝坚韧不拔相比,略微破坏了歌词内部稍带多样性的统一感,更像是为了撑满下半句而硬填了六个字;不过限定在这句内部,我也的确想不到更好的替代。

酸甜苦辣总结命运,吞咽世界宣誓野心。到这里,乐句走向和歌词二创都逐渐步入尾声。祥子走完了mygo第一季的全部路程,开始回顾自己饱满而沉重的人生。

Section 14 – 15

到人行路口 重新走进人间

牵着人偶 去和人类见面

我们都在钻研往来人情

经营每个最佳人选

成长要多久 成熟又要几年

成功是否 能把过错成全

如果你也见过平庸成瘾

是否恐惧一成不变

六个人各有所指,六个成各自不同。我认为这是在尾声之初、结束之前,凭借文字功底强行堆砌出的小高潮;也就是说原本在结构上可能不应该起高潮作用,但因为驾驭的水准足够高超,即便释放出把听众的思绪先拉回再发散到指定的方向上这样傲慢而炫技的意图,也能因为它实在太爽了而得到原谅甚至褒美。

雨中的人行路口是C团的落幕和Mygo的开始,更重要的是见证祥子做出的抉择,从大小姐乐队离开走进破产者配得的生活,水灵而丰满的魅魔褪去皮囊挺直脊梁。牵人偶和人类见面两句我认为应该结合前文“叛逆人偶、把台词反着念”,即描述春日影事件的导火索是睦的邀请、以及灯在观众中见到祥子大受振奋,侧写祥子在与友人的交往中朴实而笨拙,诚恳得不带心机不设防备,只有在谈商业合作(和复仇)的时候才会使用自己的算计才能。

成长是过程,成熟是遥远得望不到尽头的结果,甚至可能在成长的反面;成功的定义依人而变其实没什么可谈的,成全则根本无从说起。若问平庸成瘾是什么,基本就等同于普通和理所当然是什么,在祥子眼里恐怕是送不出去的小黄瓜和铺满榻榻米的酒罐,构成了她罕见的向外否定:绝不容许自己的灵魂也堕落到这个程度。过这其实是祥子视角的偏见,睦头人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随波逐流,她自己的意志其实隐于暗处,虽然不是伺机而动但也是引而不发,若有机会我再细说。

Section 16 – 17

或许更以后 比以前更有钱

唱完一首 我们忙里偷闲

将所有年少的不告而别

变成饭后的 调侃消遣

城市在酗酒 乐队都在失眠

梦个理由 再幸存过今夜

向上摸不到月光的指尖

(那就向下 触碰诗篇)

这里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淡出就行了,文字随便混一混不是很有所谓。虽然一定是对照着Section 12 解读,但是这里的故事应该要对应mujica,在播出之前只能对着假药剧情分析,我觉得这里非要强行解读没有可行性。

一些额外的感慨:上一次见到这么可怜又这么坚强,顶着生活四面八方的负面境遇采取出色卓绝行动的小姑娘,还是魔眼搜集列车里的奥尔加玛丽,以及她老师特丽莎·菲洛兹(作为角色)恰到好处的遗言:“笨蛋玛丽,把腰杆挺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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